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14章

關燈
這邊伍世青掛了司徒嘯風的電話都,心才算從嗓子眼回到了胸口,思緒也算是有些回籠了。

雖然懷瑾打了司徒嘯風手下的兵,被司徒嘯風扣著了,這個事聽起來實在是哪個方面看都有些離譜,但人在司徒嘯風手上,並且司徒嘯風知道懷瑾是他伍公館的大小姐了,定是會好生照料,伍世青也就不那麽慌了,將已經跑出門準備全程搜人的聽差的都叫回來,伍世青冷著臉問:“好好的,人怎麽會走了?可是你們伺候得不好,惹小姐生氣了?”

此話一出,且不說跟著伍世青在外面跑的聽差的,就說伍公館裏做事的下人,從粗實的到廚房,從內務到跑腿的,有幾個甚至嚇得忘了朝代,直接便跪下了,指天發誓萬萬不敢怠慢,絕對沒有沖撞小姐的膽子。

而吳媽與水生只是不語,齊英卻低著頭,伸手在自己臉上抹了一把。

三人自然知道府裏下人伺候得再盡心不過了,若一定說有什麽事情惹得自家大小姐不高興了,也就只有要上學的事了。這事兒那天被齊英說漏嘴了,齊英當時說的也沒錯,他就是不說,回頭頂多一天後,伍世青自己也得跟懷瑾說,但現在是伍世青還沒開口,齊英先說了,人才跑了的,這事兒齊英就脫不了幹系了。

齊英跟了伍世青許多年,能在伍世青身邊留下來,憑的絕對不是如外界所說的夠兇狠,而是對伍世青絕對的忠心。他知道伍世青眼裏是不容一粒沙子的,做錯事不一定死,若是企圖隱瞞,等伍世青知道了,那可是要命。齊英也不敢狡辯,只是直接走到伍世青的面前就跪下了,道:“昨日我與小姐打牌的時候說漏了嘴,小姐知道下個禮拜要去學校的事,另外也無其他事讓小姐煩心了。”

要說昨日伍世青心裏其實也有些疑惑,要說按懷瑾的出身,應該不至於打牌輸了錢便那般生氣的模樣,即便如今落魄了,但在府裏吃穿用度無不精致,他給錢也算大方,似乎也不應如此惜財,不想竟然真的另有由頭。

伍世青心道不就是上個學,至於跑掉嗎?但一想早前小姑娘為了不上學聽說他要認親,跑得比兔子還快,倒也不是不可能。

如此一想,這門官司倒是好斷得很,便就是因為齊英說漏了嘴,小姑娘趁著所有人沒防備,跑了。

伍世青也沒再多說話,直接請了家法,齊英自行去了上衣,幾鞭子下去,皮開肉綻,伍世青命人將其送去披屋看守,三天三夜,不得出門,無米無水。隨後伍世青便讓水生開車,出門去接人。

懷瑾原以為既然她已經表明身份了,司徒嘯風也打電話給伍世青確認了她並非說謊,便要立馬將她送回伍公館了,不想司徒嘯風明明汽車就在身邊兒,卻在電話裏跟伍世青約了個附近的一個飯店見面,如此懷瑾難免不解。

小姑娘什麽都寫在臉上,一雙大眼睛疑惑的樣子看起來更是可愛,司徒嘯風見了便心喜,直到開車到了與伍世青約定的飯店,尋了個包廂,吩咐飯店上了宵夜的小點,司徒嘯風才與小姑娘說道:“你既然跑都跑出來了,當然是要他接你回去才體面,自己回去像什麽樣子?伍世青那是個什麽脾氣,只怕早就將府裏上下的人訓了個遍,你就這般回去,也不怕以後在府裏,下人和你為難?”

司徒嘯風說完又道:“何況今日若不是我,你只怕真跑個沒影了,他伍世青就是再神通廣大,找不找的回你還真是不好說,如今我幫了他這麽大一個忙,自然要他上門來作揖謝我才是,若是直接將你送回去,在他伍公館裏,我自然要少不少派頭。”

此番話說得甚是有理,懷瑾卻道:“我看我體面不體面的倒是二話,你就是想讓他謝你才是最重要的吧。”

司徒嘯風聽了直笑,也不反駁。

如今軍閥勢重,名聲也不好,多數是看見穿軍裝的便繞道走,除了家裏母親姐妹和嬌妻姨太太,司徒嘯風倒是很少遇到有女子敢與他這般說話的。

飯店的西崽用盤子端著熱手巾進來,司徒嘯風擡手示意,西崽先將盤子遞到懷瑾的跟前,二人先後取了熱手巾擦著手,司徒嘯風道:“你膽子倒是大,你跟著我走,就不怕我把你藏起來,不還給伍世青了?”

瞧這話說的,懷瑾道:“五爺不要面子啊?”

確實,伍世青是最愛面子的,別管懷瑾之於伍世青到底算不算是個重要的人,但他伍公館的人若是被司徒嘯風扣了,他是絕對不會算了的。這也是懷瑾直接跟司徒嘯風說清楚的原因。

當兵的沒幾個好東西,不把話說清楚,後邊兒怎麽樣還真不好說。

懷瑾的話說得是“五爺不要面子啊”,仿佛是在調笑伍世青,實際的意思是“你還敢不給五爺面子?”,懟的是司徒嘯風。然而她言語之時,聲音嬌滴滴的又帶著些俏皮,司徒嘯風明知道她的意思,心裏竟然也不覺得被冒犯,反而覺得有趣得很。

司徒嘯風將擦過的手巾隨意的丟回盤子裏,然後看著懷瑾慢條斯理的擦著手,這本是一件極簡單的事,幹凈利落的如司徒嘯風喘口氣的工夫便完了,而懷瑾顯然不是那幹凈利落的人,她倒是半點兒不受司徒嘯風的影響,只管不緊不慢的,一旁的西崽躬身端著盤子仿佛也與她無關,有一股子全世界等著她也是應該的勁兒。

也許不是全世界,司徒嘯風覺得約莫小姑娘對他有意見,總有種愛答不理的勁兒。司徒嘯風想說什麽的時候,門外由遠而近傳來一陣腳步聲,眼見著小姑娘擦著手巾的手被驚得一抖,司徒嘯風剛想調笑一句,伍世青便推開門大步進來了。

司徒嘯風原就覺得小姑娘生得討喜,總歸看著一副乖巧的模樣,怎想的伍世青來了,他才知什麽叫做真正的討喜。

那邊伍世青一進門,只見那小姑娘瞬間小臉一鼓,眉眼一皺,哪裏還有半點兒方才的閑適,便是一直坐在邊上的司徒嘯風也是心裏一糾,只覺得讓她受了委屈,更不用說剛進門的伍世青。

如此,向來樂於端著一副江湖大佬派頭的伍世青竟是司徒嘯風前所未見的慌張模樣,走到人小姑娘的跟前,將她上上下下的打量,急急問道:“可是有什麽不好?”

那能有什麽不好,懷瑾道:“沒什麽不好,只是有點兒害怕。”

要伍世青說句心裏話,自己要亂跑,便是受到驚嚇哪能怪誰?!然而眼見著小姑娘癟著嘴,似乎馬上就要哭出來的樣子,哪裏說得出口,趕緊的拉了把椅子坐到小姑娘跟前,一輩子都沒有過的輕聲細語,說:“我都來了,還有什麽可怕的。”

這話一出,便見小姑娘立馬的喜笑顏開,明明沒哭,竟有種破涕為笑的既視感,道:“是,你來了便好了。”如此伍世青一個晚上大起大落的心也就真的放回肚子裏了。

然而,也就此時,卻只聽邊上一聲輕笑,兩人扭頭一看,不是司徒嘯風又是誰?如此二人竟不約而同露出嫌棄的神色。

就問在這個闔家團圓的美好光景,你一個貓嫌狗厭的外人笑什麽笑!

司徒嘯風就是笑小姑娘分明是逃家未遂,恐被責罵,有意賣乖,而咱們五爺竟還真吃這一套。然而笑過後又想,伍世青雖然家中無女眷,但這許多年什麽女人沒見過,又什麽把戲沒見過,若是真想發落,這點花招怕是也蒙不過去,男人對女子向來不就是如此,若是歡喜,便無論怎麽都千好萬好,若是不喜,便是看一眼都心煩。

要說這道理也不只適用於男女之間,怕不是人與人相處皆是這般,比如若不是他司徒嘯風,小姑娘怕不是早就跑得沒影了,伍世青這會兒還不知道如何焦急,而如今伍世青眼裏只有這小姑娘,他不過笑了一聲,竟被橫眉冷對,真是天理何在。

然而,伍世青倒不是真的忘恩負義,回頭也是正經的給司徒嘯風拱手,感激他一番,只是夜已沈,三人也未再多言,便各自回家。

至於早前電話裏說的懷瑾打了人之事,三人言語中皆只字未提。伍世青雖不知懷瑾為何打人,但總歸不是沒有緣故,隨後伍世青自然不會善罷甘休,但不宜當著懷瑾的面言語,這裏面的理司徒嘯風自然也知,何況這事說起來是他司徒嘯風手下的人豬油蒙了心,沖撞了伍公館的小姐,並非小事,也不是兩句話能罷了的。而之於懷瑾,不管是她為人輕薄未遂,還是她打人被逮了都不是什麽好事,自然也不會主動提及。

懷瑾隨著伍世青回家,路上伍世青也只問了句是否覺得冷,再無多話。

伍世青出身在極為困苦的鄉下,父母雙亡後又混跡江湖,不論是在鄉下,還是道上,女人的地位皆不高,伍世青又未曾讀過多少書,雖然也覺得不分男女,讀書皆是好事,敬重文人,但本人並沒有太過進步的思想,總歸覺得女人就應該聽男人的,女人見識淺薄,凡事不用與她們分說,女人就是不講道理。

這倒是有個好處,比如即便發現懷瑾出走之時,伍世青暴怒,甚至家法懲治了齊英,但他也不會質問懷瑾為何要走,責罵她自尋麻煩。在伍世青看來小姑娘任性妄為是常理,而他作為一個男人,和一個小姑娘斤斤計較顯得掉價,總歸人找回來了就行。

如此二人回到伍公館,伍公館上下也與平日裏無二般,等候在一旁的丫頭給回來的二人鞠躬,接過水生從後備箱提出的行李,默默的拎回樓上懷瑾的房間,仿佛一個小時前幾十號人驚慌失措從未發生過。

懷瑾下了車後低頭上樓回房,到了二樓回廊,回望一眼,只見伍世青坐在樓下大廳的沙發裏,正用丫頭捧著的熱水洗手擦臉,吳媽正將一件錦緞棉衣披在他身上,這是懷瑾才註意到,伍世青竟然身上的長衫是單的。

新世界舞廳是有暖氣的,伍世青與人談事自然不會著厚衣衫,接了公館的電話,立馬便回了公館,大發雷霆,雖虛驚一場,但隨後坐車去接懷瑾的時候也是怒氣未消的模樣,即便是吳媽也不敢多嘴給他添衣,這般冬夜裏,竟然穿了一兩個小時的單衣,如何不冷?竟然還有心思問懷瑾冷不冷,然而回來的路上,懷瑾只一味的怕他責罵自己,也是心神不寧,未曾註意這許多,這會兒見了,自然難免愧疚難當。

懷瑾在二樓回廊裏駐足的久了,伍世青也註意了,道:“早些歇了,姑娘家不要睡得太晚了。”懷瑾點頭稱是,也就回了房,但也睡不著,輾轉反側許久,用床頭的電話機給伍世青的房間撥了內線。

伍世青顯是未睡,聲音也還精神,並不知是內線,以為是半夜有何急事,接得也快。

“餵?”

電話那頭半天沒聲音,伍世青有些遲疑:“瑾兒?”

“嗯。”

“何事?”

“無事。”

“嗯?”

“就是想跟你道個謝。”

“有何好謝的?”

“你對我頂頂好的,我不該給你添麻煩。”

電話裏小姑娘的聲音跟蚊子差不多大,伍世青豎著耳朵勉強聽清楚。要說這事,伍世青原不想提了,但既然小姑娘自己提了,伍世青忍不住問:“你原準備去哪兒?”

“香港。”小姑娘說:“我本來就是準備從上海轉船去香港,不想錢被小偷扒了,沒辦法找上你,想在你這兒落個腳,找你借個船票錢。”

“你去香港做什麽?”

“我的教父在香港。”

“教父?”

“嗯,我受過洗的,那位是我娘大學時極為要好的朋友,是我教父。”

“洋人?”

“美國人。”

【洋人比我好嗎?!!!】

拿著話筒的伍世青深吸一口氣,平覆一下心中的不忿,道:“洋人會專門找人給你做大蔥的餃子和包子嗎?”

原本一直小心翼翼說著話的懷瑾沒忍住噗嗤便笑了。

小姑娘笑了,老流氓卻不依不饒。

“別笑,你說他會嗎?”

“他會做漢堡包。”

“那東西不就是洋人的肉夾饃,有什麽好吃的?”

“我喜歡吃。”

“做!明天就讓洋鬼子上家來給你做!”

“謝謝你了。”

“別嘴上說,以後可不能再跑了?”

“不跑了。”

“說好了,小姑娘說話不算話,要長胖的。”

“你怎麽這麽壞!就不想我點兒好的。”

“講點兒良心,我還不好?”

“不好!”

“昨天才說我好來著?說這輩子就我對她最好了!誰?”

“那是騙你的。”

“說謊會長胖的。”

……

其實伍世青還是會跟小姑娘聊天的,混江湖的,有幾個不會跟小姑娘聊天的?就是說好的想當人爹的,時不時的要自己提醒自己擺點兒當爹的派頭。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